“二妹妹。”沈寒带着溪雪回疏影斋,刚过垂花门,远远的就见沈漫招手叫她。
沈寒目不斜视,径直步入游廊,听沈漫在身后大呼小叫,气喘吁吁地追上她,“沈寒,我叫你呢,你没听到啊。”
沈寒平复了下心情,转身看着怒意上脸的沈漫,这张脸在对着郡主和姜氏的时候,是娇怯有礼,在对着她的时候,是趾高气扬。
陆青的话,让她对这母女俩有了新的认识。秦姨娘城府深重,对着她,尚有皮笑肉不笑的三分演技,沈漫在她面前,可谓是真情流露。
那句话怎么说的,只有在讨厌的人面前,你才能展现真实的自己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?”见沈寒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,沈漫一口气没上来,都堵在嗓子眼了,“长姐叫你有事,不理不睬,你还懂不懂规矩?”
出门玩不带她,有好镯子也不分她,结识贵女也不叫她。懂不懂什么叫长姐为先?
她听说下月有送春宴,各大贵女都会出席,郡主也收到了帖子。这种千载难逢的露脸机会当然不能错过,可她拉不下脸来求沈寒,请祖母出面她是装聋作哑。
左思右想,她还是决定来找沈寒,用长姐的气势威压她带自己去。
“风大没听清,我以为,”沈寒慢慢地说,“大姐姐,在那练嗓子呢。”
这是嘲讽她娘是戏子出身吗?沈漫一下涨红了脸,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我意思是,大姐姐找我,难道不该是让婢女先传话,再到疏影斋来,”沈寒摆出不耐烦的脸色给沈漫看,“素日里,大姐姐找人都是在院子外大呼小叫的吗?”
沈漫气死了,珍珠拉了拉她的衣袖,她忍着气,“我问你,你是不是收到送春宴的帖子了?为何不给我也要一张?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姐姐。”
“大姐姐,你这是求人的态度?”沈漫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。是只长了张脸,别的都没长吗。
“你得意什么,不过是有郡主撑腰,现在看祖母也偏心你,就不把我放眼里了吗?”沈漫被噎得怒意一窜三丈高,她已经知道沈寒在祖母面前说她起不来的事,当下就气个半死。
先是在祖母面前上眼药,再有就是收了帖子一声不吭。现在她都屈就自己来找她要帖子,居然跟她摆架子。
郡主撑腰,祖母偏心。
沈寒点头。
沈漫要是不提醒她,她差点忘了,自己现在是有人撑腰的人了。“是又怎样?”沈寒逼近一步,“大姐姐羡慕嫉妒了,偏偏就我有母亲和祖母的疼爱,你没有。”
沈漫呆了,反应过来更怒,“你,你得了宠爱就要仗势欺人吗?”
沈漫究竟是不是秦姨娘生的,怎么和她娘差距这么大。
沈寒难以理解,秦姨娘这种后宅戏子人物,能演会装,能哄得祖母开心让她为妾,能骗得了郡主以为她只是柔弱无依,能瞒得过当初的沈寒轻松下药,这份心机和手段,沈漫是半点都没遗传到。
“若我就是要仗势欺人,你又能如何?”既然知道这母女俩的真面目,她也懒得跟她们演戏。就算她装成心软可欺的样子,这对母女也不会放过她。
早晚都要撕破脸,何必给她们好脸。
“你...你...”沈漫被堵得说不出话来,她发现,沈寒引经据典地说教她,她听不懂回不了嘴。沈寒干脆直接地反驳她,她还是没办法回嘴。
真是气死人了。
不待沈漫说话,沈寒一把将她按在院墙上,掐住她脖颈处后用力扼住她的咽喉,欺身逼近,目光森冷,“大姐姐,你竟然还有胆子来找我,我竟不知道,你是天生鲁勇,还是蠢笨无知。”
沈漫被沈寒周身突然涌现的冰冷气息吓到,“你,你要干什么?”沈寒要挠花她的脸吗?她是不是疯了。
“大姐姐,你不会以为,你推我下水的事,我都忘了吧。”沈寒字字都像淬了冰的尖刺,狠狠扎进沈漫眼里,她吓得一动不动。
沈漫瑟缩着躲闪沈寒的目光,“你胡说,我没有。”阿娘说沈寒不会提起的,怎么办,阿娘又不在。
“有没有,你自己心中有数。”沈寒扯下沈漫斗篷上的雪花铃兰扣,六瓣雪花的扣背银刺尖锐锋利,锋芒寸寸生寒。她用银刺抵住沈漫的脸,沈漫吓呆了,婢女珍珠也吓呆了,二姑娘这是疯了吗。
“大姐姐,冰水里有多冷,你知道吗?寒冷刺骨,无法呼吸,浑身如针扎,”沈寒将银刺往前轻轻推了推,“就好像现在这样。”
沈漫感觉自己吹弹可破的脸像是被尖刺狠狠戳中,又痛又怕,惊惧地看着面前如夜叉索命的妹妹,吓得她尖声大叫,“沈寒,你疯了吗,你刮花我的脸,祖母不会放过你。”
沈寒扬起手,“啪——啪——”
两个耳光打下,沈漫如石化般呆住,左右两颊迅速泛红,清晰的巴掌印隐隐浮现。
溪雪一把捂住珍珠要大叫的嘴,姑娘好威武,打得好,打得妙。
“你大可现在就去找祖母,说我打了你。你看祖母是会护着你,还是责问你。”沈寒把手上的雪花扣扔到沈漫脸上,“不信你现在就试试。”
推她下水,甩她两巴掌算是便宜她了。
沈漫捂着脸,泪珠在眼眶里打转,沈寒怎么这么可怕,她以前不是这样的。
“若你再来招惹我,你推我落水的事情,可就瞒不住了。”这个跋扈的娇娇女三天两头来找她麻烦,她早就不耐烦了。新仇旧恨,要跟她慢慢算。
沈漫内厉外荏,只敢趁着长辈不在对她耀武扬威,有落水的事在先,今天的打,她是一声不敢吭。
若是事情败露,被赶了出去,她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,这母女俩可舍不得这金尊玉贵的日子。
沈漫是看郡主回了京师有好处了,便处处拿乔,动辄拿身份说事,好像她和郡主欠了这母女俩的。
沈漫不敢吭声,又怕沈寒再打她,低着头一点一点缩到墙角。
沈寒凑近,一字一顿地说,“大姐姐,这就叫做,仗势欺人。”
一把推开沈漫,沈寒带着溪雪扬长而去。
跟讲道理的人说理,跟不讲理的人动手,区别对待,一视同仁。
在侯府的时候,她规行矩步,谨言慎行,凡事多虑三分,照顾她人情绪,不还是让人害了吗。
不当侯府贵女也不错,打人也没人管。
她想打沈漫很久了。
趴在墙头的许正,捂住了脸。他要是这会下去解释,会不会也挨巴掌。
身侧的书童鹿鱼歪着头看向许正,扒墙头看姑娘这种事,他以为不会在自家爷身上发生。他家爷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写奏本弹劾人。由于弹劾人过多,以至于夫人为爷相看人家时,对方竟以你家二郎人太好的理由来拒绝。
他不懂,人好不是优点吗。
“二爷,咱们还下去吗?”
“让我想想。”
恩师的女儿,果然不同凡响。